_千旅

cp：韩文清X戴妍琦

睡前故事系列，硬核人鱼的故事

灵感来自童话《小美人鱼》，《加勒比海盗》第四部里的人鱼设定

温馨向，主题：陪伴

——晚安我的小可爱们——

从渔船出海、船锚被收起的那一刻开始，船上渔夫的命运就已经捏在了海洋的手里。

 

夏日破晓的时刻，海鸥在微皱的海面上盘旋而过，时不时扇动两下翅膀，宛如霸主巡视着它们点缀了金子的领地。

海风微咸，伴随着卷起白沫的浪头在浅金色的沙滩上肆意涂抹，留下海洋的馈赠，还有奇妙的轨迹。

后背有些佝偻的老人艰难地弓下脊背，用他那双被海水浸皱的手，捡起了一个雪白的贝壳，里面的生物早就消失不见，平白留下个光鲜的空壳。

很多年轻的渔夫勾肩搭背的，高唱着丰收的歌谣，从年迈的男人身边经过，偶尔投注一个略含好奇的眼神，更多的就是在船长的吆喝下，兴冲冲地往向往的“大丰收”奔去，有些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，人生的第一次航行，总让人激动不已。

老人又送走了一批渔船，海岸边蓦地安静了下来，除了潮水拍案，就是被隐藏在水声之下的海洋絮语。

他已不再年轻，连爬上一块远离渔村、最远的礁石，都足够他两眼发花，双腿在费劲地在石壁上伸展开来。

也许仅仅过了5分钟，也许经过了漫长的五个小时。

湿漉漉的一只手从碧蓝的海水中冒了出来，在清晨的阳光下，闪耀着水光，修长的手指之间连着透明的蹼，指尖留着尖锐的指甲，纵使雪白细嫩的手臂，也无法遮掩这与人类全然不同的怪物身份。

老人却无知无觉的，任凭对方攀着他不再健壮的腿，一点点攀附上来，洗得褪了色的裤子上登时就被水渍浸染。

“韩文清~”

这像个少女，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纪，长发黏在肩头和前胸，倒是露出了后背，皮肤紧致细腻，腰际以下却是条鱼尾巴，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，隐隐透着点粉色，鱼尾浸在水里，一甩一甩地。

说话的腔调也很怪异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，说不清楚，倒是最后一个字可以听见明显的上扬，显示出此时愉悦的心情。

“韩文清~”

她又喊了一声，这才让走神的老人慢慢低下了头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她湛蓝的眸子，和深海的颜色别无二致。

“我在。”韩文清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，她眯起了眼睛，心满意足地趴在男人的膝盖上，晒着充满咸味的阳光。

韩文清看着她沾着水珠的睫毛，一辈子严肃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个笑容，只不过淹没在衰败的褶皱里，看着说不出的怪异。

“我快要死了。”

 

“我快要死了。”

戴妍琦听见韩文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它。

二十出头的青年苍白着脸，躺在被太阳烤得炙热的沙滩上，嘴唇发干，一贯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开始发飘，茫然地不知看向哪一片虚空。

麻布的衣服被海水浸湿，又被烤干，结出了晶莹的颗粒，前襟敞开着，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，腰侧却被什么深深地扎出一个口子，不断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来。

渔船遇上了风暴，谁也没有躲过大海的愤怒，包括这个第一次出海的年轻人。

意识逐渐远去前，韩文清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自己，恍惚地以为是救援人员，心里还保持着大义凛然，想着自己快要死了，救与不救并无两样。

“啊？”戴妍琦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，年轻人已经昏迷过去，也没有其他人能听得到，这是一个孤岛的海岸边，唯一的声响。

将进入成年期的雌性人鱼离开了她的族群，将去寻觅一片属于自己的海洋，然而在第一天觅食的时候，就捡到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可口的非海洋生物，虽然这个生物看上去活不长久了。

作为海洋霸主，挑食的人鱼对于新鲜的血液毫无抗拒能力。

于是她只考虑了3秒钟，便果断地从这个生物的伤口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，却看见了埋在伤口里的“小陷阱”。

“嘶——”

韩文清是被腰侧剧烈的痛感唤回的意识，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块在风暴里扎进自己身体的碎木块被拉扯出来，连带着还有自己都觉得没剩多少的血液。

未成年小霸主一手拿着刚被自己拽出来的“小陷阱”，正在发呆，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，吓得后仰跃进了海里，又抵不过好奇心，露了双宝石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“储备粮”。

韩文清看着那双眼睛，剧烈的痛感让他恍惚着，仿佛灵魂和身体剥离开来，他的灵魂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，从上衣口袋里哆嗦地拿出了被水泡过的巧克力包装袋，那是每个船员的物资之一，幸运地遗留了下来。

失血过多的韩文清心里明白自己急需补充能量，而手却把巧克力推到了沙滩边，被海浪不断冲刷起来。

他还是想感谢把自己从风暴核心里拖出来的那个“人”，即使在混乱中看见了对方的鱼尾，昏迷时也有被咬的感觉……

救命恩人不出意外地接受了他的“谢礼”，尖锐的牙齿住包装袋，满嘴都是海水的腥咸味，瞪着韩文清，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一口吞掉这个狡猾的两脚陆生生物。

韩文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一点，也不怕对方的尖牙，拿过来拆了包装再递过去。

这一次，香甜的味道彻底迷住了深海的霸主小姐，她懵懂地舔着这块看上去脏兮兮的东西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正在用衣服裹住伤口的生物。

骤然发现，这个生物看上去比族群里的雄性更加健壮一点。

 

很多老人都说，出海风险太大，单单是大点的风浪就足够渔夫提心吊胆，每回出海都必须祭一祭海神，盘着海里的神明不要那么快收走他们这条伶仃的命。

后来经历过了，韩文清才知道，海里真的住着神明，他们在海底游弋，随时注视着打破海洋寂静的人影，只要有些许的不如意，就把不懂事的献祭者拆吃入腹。

比如家里那位祖宗。

韩文清养了个小怪物，一养就养了一辈子，从二十岁从风暴中逃生开始，一直到如今垂垂老矣。

戴妍琦小怪物却一如既往的美丽，连性子都是如初的孩子气，带着些许懵懂，对上韩文清更多了十分的依恋。

小怪物给他添了一辈子的麻烦，最大的那一个，是差点咬死自己的“未婚妻”。

被介绍人请到家里来的姑娘是镇里的小户人家的闺女，文静贤淑，就在他陪着她去海边散步的时候，戴妍琦却突然跃了出来，带着不知名的愤怒，狠狠咬住了姑娘的肩膀，顿时鲜血如注。

尽管最后韩文清“鱼口夺人”，这婚事终究还是黄了。

最后给出的解释是追着猎物搁浅在鲨鱼咬的，却再也没人敢靠近韩文清住的那片海滩，更有传说，那里有会吃人的海怪。

戴妍琦不算是被圈养的，她有着足够的自由，韩文清甚至更希望她可以回到深海去，毕竟在浅海总有种种不可控制的危险。

每回带着戴妍琦出海，刚想劝劝，胳膊上就立刻多一个牙印，有时狠起来还见点血，但也从来没有过火，看上去反倒是戴妍琦养了个“不听话”、需要被威慑的储备粮。

也有过各种各样的争吵，因为捕食，或是巧克力的数量。

很多次，他都以为有点任性的小霸主会离开，在涨潮的时候，那尾漂亮的人鱼在雪白的浪头里尽情穿梭着，时刻准备着离开这片浅滩，但最终，退潮之后，她总歪着脑袋，在礁石上等着韩文清过来。

现在他已经变成这里最老的渔夫了，老得连给祖宗献祭一块巧克力，都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从月圆到月缺，从日出到日落。

很多的四季更迭，男人慢慢老去，小怪物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，换了几次鳞片，终于长成了漂亮的成年人鱼，还依旧赖在男人膝盖上撒娇。

还会突然撑着手臂，跳起来轻轻咬一口男人干瘪瘦削的脸颊。

——啾——

 

韩文清写的遗言里说，骨灰留一部分出来装进一个密封的小瓶子用链子吊起来，其余的全都撒进海里，连带着小瓶子也扔进去。

他不确定没有了固定巧克力供奉的小祖宗会不会一气之下丢掉瓶子，但他总归要做好每一个的打算。

人鱼是海洋的主人，当她哭泣时，海洋会给予回馈，掀起巨大的风浪，淹没一切，哪怕眼泪可以变成珍珠，也抵消不了其后的危险性。

虽然戴妍琦从未哭过，但韩文清还是要防着一些，以免自己寿终正寝了，却害得其他人抵抗大海的悲伤。

还有传说，人鱼的歌声动听，可以吸引船员自己投入汪洋。

可是韩文清从来没有听戴妍琦唱过，小祖宗除了简单的、足以表达情绪的音节以外，一个字也懒得说，更别提学人类的语言，会喊他的名字都算是特别优秀了。

……

 

“韩文清~”

鱼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拍打出节奏，少女模样的小怪物轻声哼唱着没人听懂的歌谣，音调时而高昂，时而低沉，时不时有鱼跃出水面，又无法控制地跌进海里，溅起一片银光。

月色如水伴着海面，静静流淌，给礁石上的人鱼披上了银色的纱。

她胸前挂了一个银闪闪的小瓶子，随着节奏摇晃不停。

鱼尾撩起海水，又重重拍了下去，水花四溅，搅乱了宁静的月夜。

“韩文清~”

在身上的海水彻底干透之前，戴妍琦猛地跃进了海里，朝着阳光都晒不到的深海游去，离那片浅金色的沙滩越来越远。

礁石上滚动着的圆润珠子，被夜风一吹，悄无声息地掉进了海里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。